原标题：海南周刊 | 太阳神鸟：惊醒三千年的古王国

文\特约撰稿 王凯

2023年6月10日是文化和自然遗产日，今年的主场城市活动在成都举行，而中国文化遗产标志的核心图案太阳神鸟，恰好是来源于成都金沙遗址的国宝。此外，成都大运会会徽的设计也把太阳神鸟糅合其中。

【资料图】

太阳神鸟是如何被发现的？它的制作需要什么神秘技艺？其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？

太阳神鸟。资料图

神鸟惊现金沙

2001年2月8日，正是春寒料峭、乍暖还寒的季节，成都市西郊苏坡乡金沙村的一处工地上，建筑工人们正如平常一般忙碌着。谁也没有料到，这里将会有一个惊人的发现，这个发现会开启神秘古蜀国的又一扇大门。

下午2时许，工人在挖掘机铲起的泥土中发现了许多象牙和玉器，人群顿时骚动了，他们扔下手中的工具，在土堆和石块中寻找宝物。这时有人意识到这些东西可能是珍贵文物，于是拨打了报警电话。公安人员随即赶到，场面得到及时控制，所有出土文物安然无恙——这个建筑工地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成都金沙遗址。

金沙遗址位于成都西郊二环路与三环路之间，这里曾是一片地势平坦的农田，就像周围的田野一样，普普通通，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。但就是在这里，现代文明与沉睡三千余年的古老王国相逢，历史无声，岁月有痕，这是一种缘分，更是一件幸事。

成都市考古部门接到报告后，第一时间进入金沙工地进行考察、挖掘。从现场出土的陶器、玉琮、金面罩等文物判断，这处遗址的年代大约在商代晚期至西周早期，距今三千多年。随即，考古队又发现了大量的金器、玉器、青铜器、象牙、鹿角和陶器，其中的金面罩与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器面具造型风格基本一致，可以说是一脉相承，这引起了学界极大兴趣。经过考古发掘和勘探得知，金沙遗址分布面积在5平方千米以上，应该是三星堆文明衰亡后，在西南地区兴起的又一个政治、经济和文化中心，也就是说，这里是商末周初古蜀国的都邑。

三星堆的金面具。资料图

金沙遗址发现挖掘以来，每天都有新的发现，成吨的象牙和各种玉器、石器、青铜器出土，让人目瞪口呆。2月15日上午，考古队员发现一块不起眼的小泥块，在阳光照射下熠熠发光。多年以后，考古队负责人朱章义对当时的情景还是记忆犹新：“直觉告诉我这里肯定包裹着金属器物。我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泥块捧在手里，感觉就像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，不知它到底是什么样子。”

朱章义将泥块送到专门的实验室，工作人员用镊子将泥土轻轻剥落，金色一点一点呈现。考古人员最终确定，这是用黄金制作的金箔，但薄薄的金箔已被揉成一团，经过特制药水浸泡、修复，裹在其间的泥土逐渐消失，揉皱的金箔最终轻轻展开。真容终于现身，原来是一片圆形金箔，有镂空花纹，有旋转的太阳，有飞翔的神鸟，这个美丽图腾后来被命名为太阳神鸟金饰。

神鸟是如何炼成的？

伴随着显示王权的大量金器、玉器出土，足以证明太阳神鸟很有可能是古蜀王举行祭祀遗留的宝物。这个神秘金饰究竟是个什么样子？它又是如何炼成的呢？

金饰形制呈圆形，外径12.5厘米，内径5.29厘米，厚度仅0.02厘米，重量20克。图案分内外两层，都采用透空的表现手法。内层图案为等距分布的十二条弧形齿状芒饰，呈獠牙状，按顺时针方向旋转；外层图案由四只相同的鸟等距构成，每只鸟都作引颈伸腿、展翅飞翔状，四只飞鸟首尾相连，向同一方向飞行，方向与内层图案的旋转方向相反。中间是不停旋转的太阳，十二道光芒灿烂无比——整个金饰极具动态之美。

在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展出的纺织场面铜贮贝器（局部）。资料图

据科学计算，太阳神鸟金饰的含金量高达94.2%，这在当时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。众所周知，黄金的特点之一就是柔软，用高纯度黄金制作金箔图案难度很大。太阳神鸟金箔薄如蝉翼，平整光滑，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敲打痕迹，这在三千多年前的远古时代的确是匪夷所思。那么，古蜀国工匠是如何制作“太阳神鸟”的呢？

关于这个问题有两种说法：一是模具说。该说认为金饰在工艺上采用了捶揲技术，纹饰采用了切割技术。从金饰中央的旋涡形芒的大小及弧度相同，周围四只鸟的形态也极为相近来看，在切割时应该有相应纹饰的模具。这种说法目前有很多支持者，金沙遗址博物馆原馆长王毅在文章中这样写道：“（金饰）系先用自然砂金热锻成为圆形，然后经过反复捶揲，最后根据相应纹饰的模具进行刻画和切割。”二是手工说。该说认为金饰并非采用模具制成，而是纯手工制作的艺术品，体现了古蜀地高超的工艺水准。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学者王仁湘在《金沙太阳神鸟金箔制作研究》一文中指出，金饰看起来图案纹饰均衡对称，制作精细，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外圆并不十分规整；另外十二芒弧的大小不是非常一致，布局也有些疏密不匀；每只鸟的细节更是略有差异，同样的部位并不等长。鉴于这些因素，王仁湘认为太阳神鸟金饰并没有采用固定的模具，应是手工制作而成。

今天看来，金沙遗址之所以能够出土太阳神鸟金饰等众多文物，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古蜀国手工制造业高度发达，从三星堆古城到金沙遗址的考古发现证明了这一切。

金沙遗址博物馆中虎头纹“成都”铭文青铜矛。资料图

隐藏的文化密码

太阳神鸟金饰并不单纯是一个简单的装饰品，其背后有着深刻的文化内涵，考古和历史学者对金饰进行了分析，破译了其中隐藏的文化密码。

我们都知道，四川一带气候晴少阴多，有时甚至一两个月都阴雨连绵，是全国日照时间最短的地区之一，故有“蜀犬吠日”之说。因为这个缘故，古蜀人对太阳有着天然的亲近感，对带来温暖和光明的太阳无比崇拜，他们使用最昂贵的材料，制作黄金太阳神鸟、青铜太阳轮等各种各样的太阳形象，祈求得到太阳神的保佑和庇护，这就是古蜀人的太阳崇拜。

对太阳的崇拜随之演化成对神鸟的崇拜，在古蜀先民看来，太阳每天早出晚归，都是依靠神鸟来背负。太阳神鸟金饰中的四只鸟就是托负太阳运动的神鸟，这个图案形象地展示了“金乌负日”这个传说；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说法，图案中旋转的火球是太阳，围绕着它的四只鸟是太阳神的四个使者，寓东西南北四个方向。

在金沙遗址博物馆展出的青铜马车。资料图

金沙太阳神鸟还与古蜀国早期历法息息相关，研究者认为，图中的四只鸟和十二道光芒并非古人凭空想象，每只鸟对应着三道光芒，即每只鸟代表一个季节，每个季节三个月。这说明金沙文化时期蜀人就有了岁、月的概念，知道一年有十二个月，且有四季轮替。

在目前出土的中国古代关于太阳崇拜的文物图案中，以“太阳神鸟”最为精美，这个图案设计独特，具有极佳的徽式特征，是一件不用重新设计即可使用的标志性文物；同时，太阳神鸟还是吉祥和希望的象征，体现了炎黄子孙团结奋进、和谐包容的精神——正是因为这些原因，“太阳神鸟”才在众多候选标志中脱颖而出，成为中国文化遗产的标志。

三千年前的神秘图腾，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，挖掘一段逝去的历史。（王凯）